上一次我們討論到看破、放下、自在,師父說:「你真的看破、真的放下了嗎?真的自在了嗎?我想仔細地檢查,不能說沒有,但是絕對沒有真的做到。」那麼現在又到了研討的時間,能否把心從忙忙碌碌的其他所緣上,迅速地緣到法上?可以用多快的時間把自己的心拉回來呢?也許在研討課之前你生氣了,或者你傷心了,或者你疲憊、有事情要忙、放不下等等等等,總之好像有很多讓你不能專心的事情。那麼我們要強迫我們自己──什麼叫強迫?就是拉著自己的心,把自己的心拉到應該緣的法上。
那麼就是要看我們平常轉心的速度有多快,有的人聽到法音立刻集中全部心力。在《略論釋》裡有講過,那種狀態就好像在曠野裡邊,晴空一聲霹靂,一個小動物突然牠就集中全力,說「猶如野獸乍聞聲」,全部都停了,牠就聽那個聲音;是那樣的一種聽法的狀態,其他的所緣都不見了,只有法的所緣存在在我們的心中,或者耳畔。
我還想到了一個譬喻,比如說飛機要降落到一個正常的機場跑道上,那個跑道應該有一、兩千米,因為它用那樣的速度在高空飛翔,下降的時候它會有一個習慣性的速度向前衝,衝、衝、衝,然後慢慢地變慢。你不能一下著陸之後馬上就停,這會出問題。還有聽說會有飛機在航母甲板上著陸的事情,但是飛機在航母上著陸的那個長度,據說只有三百米!三百米的距離,飛行員要把飛機停在甲板上。雖然說是三百米的距離,但是實際上可能是一百五它就要停下來,因為你要是到三百米停下來,就衝到海裡去了!所以這個中間就設一道線要拉著那個飛機。
因為我們很少人看過航母,不知道那條線是怎麼做的。那條線是要把飛機拉著,它才能夠快點停下來;要只靠飛機自己停,一定是衝出一、兩千米以上,是絕對不可能在三百米的距離停下來,或者在一百米的距離停下來的。所以那條線就非常地寶貴,那條線的材料就要非常非常地精密,因為它要讓一架高速奔跑的飛機停下來,你想想這條繩子是多重要!所以後來人們就給它一個名字叫「生命線」,因為它拉不住,那飛機就衝到海裡了,所以那條繩子很重要。
假如我們的心是那樣一架飛機的話,那麼什麼樣的一個拉力,會讓我們立刻停在這艘法的大船上呢?大家想一想我這個問題。可以迅速地從你攀緣的各種高空中,降落到聽法的這艘大船上,然後載著我們去無上菩提。你怎麼樣迅速地停靠,這也是一個練習。那麼那條讓我們迅速停下來的繩子,那條所謂的生命線到底是什麼?是上師的加持力?是我的信心?還是我的善法欲,還是什麼?大家可以想一想。你有沒有抓到那根繩子?有沒有看到那根繩子?因為它會在短時間內讓你迅速地停下來,專注在法上!
現在我們的心可以專注聽聞了嗎?只有把我們的杯子倒空,才能真正去聽師父在講什麼。要全神貫注地聽!下面開始聽了!
我們文字是懂了,但是我們懂得這個文字,就是我們以前在世間上面所認識的這個意義,於是你認識的是這一點,真正派上用場的,也是這一點。你所看破的,世間的一個標準是看破了一點,所以比起沒有聽見這兩個字,或者沒有經過這兩個字提醒的時候,稍微好一點。但是佛法真正要你的看破,你看破了嗎?我想這個答案是肯定的──沒有!當然,看也沒有看見,你放得下嗎?根本放不下,因為你沒有看破,沒有放下,所以你也不得自在。可是我們偏偏自己說:「懂了、懂了!」在這一種狀態當中,於是我們自己覺得學到了,所以這個學到的,真正說起來不是佛法。想想看,對不對?我以後經常會運用這個例子。
剛才有沒有認真聽啊?那我要提問題囉!第一個問題,說:「我們文字是懂了」,這裡邊的「文字」,絕對不是指我們只是認字而已啊!所以這個「文字」,一定是指經文或者論典上的文字,對吧?因為我們是在討論無上菩提嘛!我們懂得這個文字,師父說:「就是我們以前在世間上面所認識的這個意義」,在經典上的文字,和寫在世間書上的文字解釋,大家都知道有很大的不同。師父說:「於是你認識的是這一點,真正派上用場的,也是這一點。」那麼請問:文字懂了,到底是懂到什麼程度?這個問題前幾天僧團裡的法師們進行了幾輪的討論,他們都認為這一段很難,想要明了師父所指的界限到底是哪裡,什麼叫「文字懂了」?
師父說懂了之後呢?注意!下面出現對比性──「比沒有看見、比沒有聽過,沒有經過這兩個字的提醒」,注意那兩個字,「稍微好了一點」。就是你聽到文字懂了之後,比沒有聽過和沒有被提醒過,「稍微」好了一點。那現在的「懂了」,師父界定的是什麼?是「比沒有聽見好一點」。這就是懂了嗎?那這肯定不是懂了,這是比沒聽見好一點。但是,我們通常會認為我們「懂了」的,其實就是師父認為的「比沒有聽見好一點」,應該是這樣吧!
為什麼師父說比沒有聽見或者沒有提醒,稍微好一點呢?下面師父講:「但是佛法真正要你的看破,你看破了嗎?」我們就會不服氣:為什麼我聽懂了,只是比沒聽過好一點呢?所以師父就接著問:「好,你聽懂了,那要你看破的你看破了嗎?」我們可能就直接回答肯定是沒有!都懂了,為什麼還沒有看破呢?注意喔!出現矛盾了!然後師父接著說:「當然,看也沒有看見」,我怎麼沒有看見呀?我看見文字啊!而且文字也懂了啊!那師父為什麼說我沒有看見呢?還有什麼在文字之外要看見的東西嗎?或者「文字」所指的是什麼?大家有想這個問題嗎?文字一定有一個指向、有一個所詮,它所詮的應該是我們的心,對不對?
比如在《般若經》上常常會聽到,當菩薩開始修習布施波羅蜜、忍辱、精進等等,修習六度的時候,如果不具備方便善巧的話,又不能迴向無上菩提,就會生起高心。高傲的心的「高心」。高心懂嗎?就是你覺得你自己比別人強嘛!這文字一下就懂了。但是《般若經》這裡邊講的到底是什麼呀?看得見了嗎?那個「高心」。而且是修布施的時候,因為沒有具備方便善巧所生起的高心,因為這個原因生起的高心,和平常那個沒有發心的人生起的高心,應該還是不一樣的吧!因為這裡邊所指的是菩薩呀!
所以它這裡邊有很多細緻的內心相狀,需要我們嚴格地沿著論典所指的方向,去確認內心的所破是什麼。這個所破,沒有善知識的指導通常是看不到!有一句話說:「只是著在文字相上」;但是能著在文字相上,至少還聽了文字,比沒聽還好。所以「看也沒有看見」,這句話很重要!
接下來師父又問一句:「你放得下嗎?」因為看都沒看見,放下什麼呀?根本沒有看到問題呀!我怎麼可能去解決問題,讓我自在呢?師父說:「根本放不下!因為你沒有看破、沒有放下,所以你也不得自在。可是我們偏偏自己說:『懂了!懂了!』在這一種狀態當中,於是我們自己覺得學到了」,所以學到的這個東西,師父下定義說:「真正說起來不是佛法。」因為它沒有讓我們看破、放下、自在,文字所指的那個心相也沒有看出來。
師父講到這之後,問我們:「想想看,對不對?」師父又說一句:「我以後經常會運用這個例子。」請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?這一段已經講過了,為什麼還老講這個例子呢?大家想一想!是不是我們會常常犯這種錯誤?甚至可能學整本都會犯這種錯誤,所以師父就要常常拿這個例子提醒我們。
我再問大家一個問題:有的人想要來界定這個「懂了」是不是「聞所成慧」?那這個也要討論,聞到聞所成慧的界限是什麼?如果一個人覺得文字懂了,是聞所成慧,我認為師父在此處沒有講到聞所成慧這麼高的高度,對不對?
那麼這一段究竟要講一個什麼?它會區分一個──文字上懂了之後,能不能深入。如果你覺得我懂了、我懂了!認為這就是佛法的話,其實佛法不是這樣修習的,不是這樣修鍊的。文字上懂了之後,你要順著文字的那個方向去看內心所指的行相,去看問題是什麼。文字所詮說的就像以指見月,用手指月亮,我們不能看手指頭,以為手指頭是月亮,這樣就錯兩個。因為那是手指,那不是月亮;同樣,月亮也不是手指。
那麼,在此處就提出了一個要求。說要求的話,大家會不會覺得:啊!佛法是不是很難呀?其實也不用太擔心,也不難!那一直都找不到懂了,好像怎麼修都不是懂了,會不會完全沒有成就感?不會呀!找到正確的方法就可以了,師父正在介紹方法呀!因為一旦我們輕易覺得我們懂了,那就是修鍊的話,就會嚐不到滋味呀!那就會跟讀其他的沒有什麼差別。關鍵是,佛法的要旨是要我們離開痛苦、得到快樂,是要調伏煩惱的。所以調伏煩惱的這門學問,它自然有它的規則、有它的法則。
那麼什麼程度叫「懂了」?可能一直學下去,大家會慢慢地理解。但是會不會一點成就感都沒有?不會啊!比如這一段,我怎麼獲得聽聞上的,或者上這節《廣論》的成就感呢?我至少知道文字懂了還不行!那要做什麼?要向身心上去觀察。要看得見文字所指的那件事──所謂的「看見」;看得見之後,要設法讓放不下的那個煩惱,或者痛苦、憂悲苦惱、焦慮等等情緒,瞋恨、貪心,要想法說服心裡的那個東西,用理路說服它也好、用什麼說服它也好,讓它經過什麼?對治!然後,放下是對治的結果。所以大體要經歷這樣的過程。
正因為是要求這樣的過程,所以我們如果運用這樣的方法,來習慣這個過程,那麼我們就自然會體會到什麼是看得見、什麼是對治,然後……有一點點放下嗎?比如爭名奪利呀、別人惹了自己不依不饒啊、一直記仇啊,還有二十年前的事就要傷心一輩子。要傷心一輩子嗎?為什麼放不下?因為佛法就是來對付痛苦的,所以在學習的時候,我們要準備把那些陳年舊帳──記錄別人過失的那個帳本,真的要把它──劃掉。用師父的法音、用《廣論》上字裡行間所滲透出來的慈悲與智慧,要把它融化掉。要把那些煩惱在我們身心上深刻的烙印平復掉,這是佛法帶給我們生命非常積極的意義、非常樂觀的一種狀態。
所以也不是沒有成就感,也不是什麼都不懂,讓一個學的人處在一種可怕的焦灼中,也不是這樣啊!你每天都可以獲得一種喜悅,因為你有累積更多的「知道」,破除了更多「無明」,比如對這一段的了解。有在聽嗎?不要走神,不要走神!